(' 吉士海从来不乏当断则断的果决。
这一点曾经支撑着她离开家乡,远赴神都。
现在也同样?支持着她,在信心满满、表态必然?能够解决问题的恩公几人面前将此事的首尾说个清楚明?白。
“这事儿实在是很难办。”
吉士海尽量简练地阐述了整件事情:“我因?急需用钱,所以到了现下这家粮庄来工作,只是真正接手粮庄的账目之后,却发现其中存在着很大的问题……”
阮仁燧明?白了:“所以你?才去找王元珍?”
他叫“王元珍”。
吉士海心想:他应该是知道王侍御史身份的,但是称呼她名讳的时候,神色又很自然?……
且也知道她去找过王侍御史——这消息多半是从王家得来的。
一个认识王侍御史,能从王家那儿问到消息,又能以上位者身份称呼王侍御史名讳的小公子?……
吉士海心下凛然?,嘴上倒是没?停:“是,因?粮庄与户部几番合作,牵扯甚多,我深恐一旦事发,受到牵连,陷入囹圄,所以便想去求王侍御史救命!”
阮仁燧不轻不重地吃了一惊:“这粮庄与户部还?有合作?”
“是啊,”吉士海如?实道:“就是因?为它与户部有合作,树大根深,所以我才到这儿来工作,哪知道……”
电光火石之间,她反应过来:“粮庄的问题,肯定不只是当下发现的这一点!”
吉士海异常肯定:“我是新来的,贾管事只比我早来了一个月,也就是说,短短一月之内,粮庄走了两个财务……”
“这么硬的背景,这么高的薪水,走一个人也就罢了,两个?其中必然?有问题值得深挖!”
阮仁燧深以为然?:“不错!”
那边小时女官快步出去,交待侍从前去调查此事。
隔着门,几人都听见她的声?音:“别惊动人,去户部查查,看这粮庄都牵扯到了那些事项上,经手人是谁,事项结果有无不妥?”
嘴上说着,手上娴熟地用手语比划给同行?的大内高手看:“封锁粮庄各处要道,调遣羽林卫前来把控局面。”
大内高手看得心神一凛,震声?应道:“是!”
小时女官手缩在袖子?里?,从容回去。
再见到吉士海,脸上还?带着点庆幸之色:“幸亏娘子?早早遇上了我们,不然?看这架势,之后怕会有一场大动静呢!”
吉士海心有余悸:“是啊。”
那边小时女官又很自然?地转头去问贾管事:“您是什?么时候到钱庄来的,怎么来的?”
贾管事面露苦笑:“家里?边上有老娘要吃药,下边还?有三个孩子?读书,四张嘴一起吃我,不寻个好营生,又该如?何?哪知道稀里?糊涂地就进了陷阱……”
说到此处,他忽的想起一事:“现在想想,当初招揽我来此的胡管事实在是很可疑——”
吉士海下意识道:“胡管事?”
“是了,”她面露豁然?:“当初也是他招揽我来此的……”
阮仁燧紧接着问:“胡管事现下身在何处?”
贾管事与吉士海对视一眼,同时看向了东边方向:“就在东楼的办公室里?!”
一行?人匆忙出门,一道往东楼去。
贾管事与吉士海算是半个东道,自然?走在前边,小时女官协同阮仁燧作为来客,跟在后边。
阮仁燧人小步子?小,走得自然?也慢。
而小时女官毕竟比他高了许多,一抬腿,便稳稳地越过了他。
他楞了一下。
下意识一抬头,小时女官也正低头看他。
她手指抵在唇边,示意他:嘘。
起风了。
院子?里?的杨树半绿半黄,伴着风声?,发出树叶摩擦的簌簌声?。
贾管事走在前边,正要上楼,心脏忽然?间漏跳了一拍!
好安静啊。
粮庄并不偏僻,往日里?多有车马驼铃之声?,装卸伙计们的呼喊声?和?账房们的言笑声?不绝于耳……
但现在什?么声?音都没?有了。
电光火石之间,贾管事意识到——糟了!
他骤然?转身!
吉士海下意识地看向他,猝不及防之间,对上了他的眼睛。
漆黑的,冰冷的一双眼睛!
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她的感觉。
好像是寒冬腊月里?突然?被丢尽了深夜里?的冰窟,冰冷彻骨,连魂魄都在战栗……
吉士海浑身冰凉,顿在当场。
然?而下一瞬,一只手自后方伸出,带着融融暖意,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肩头。
她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冷香。
回过神来,侧头去看,最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截浓紫色的袖子。
在那之后,才是一只劲瘦的手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