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/div>他只是某种被「挖空後留下的模样」。
几个月之後,广播从清晨五点整的钟声後响起。
不是监狱里那台破旧喇叭的声音,而是来自各区集T广播站、盖过整座狱区的嗡嗡共鸣——那不是「例行」通知,而是动员。
「各单位注意,各单位注意:依据第二号军事行政命令,自本周起,第二、第四、第五狱区之轻罪人员将配合新阶段国家对外支援政策,进行调动整编……」
不等内容说完,一阵急促的铁门开启声响起。每个牢房的门都在被强行拉开,守卫们戴上黑sE手套、扣好钢制腰带,逐一清点人数,声音粗暴:
「起来!出列!」
「带着证件、衣物,立刻整队!」
文允赫坐直了身T,他不动声sE地将那本医书悄悄塞进狱服内层。
张熙铎低声咒骂了句:「又Ga0什麽鬼……怎麽从没说过我们会被转调?」
有人问:「是不是南边要打过来了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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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div>「胡扯吧……现在北边根本不会动啊。」
「不对,听说前几天有几台军卡偷偷进来,拉走一批犯人,没回来过!」
谣言像发霉的墙角,一说出就迅速扩散、变形。有人说他们会被送去开矿、有人说是填补边防空缺,还有老囚犯眼神发直地吐出一句:「也可能是……送去当人盾。」
允赫没有发表任何看法。他只默默排进那条队伍中。
整个第五狱区的C场被铁栅栏划出四条方阵,所有囚犯依姓氏排列,身边站的是曾经互相抢食物、嘲笑彼此、对彼此施暴的「熟悉脸孔」,如今却都露出不安与惊惧的神情。
寒风开始起了,风中还夹杂着消毒水与柴油的味道,像是下一场被清洗与燃烧的预告。
几名穿军服的狱方g员走上高台,开始念名单。每叫到一人,对方就被拉出队列,剪去头发,换上灰sE无军阶军装——不是囚服,不是正规军服,是介於两者之间的「用途不明」制服。
文允赫的名字被念到时,没有任何人惊讶。他太安静、太乾净、太「无争无夺」了——正是这种人最容易被挑出来。
「文允赫,前医大生?」
他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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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div>那名g员没再多说,只是将他手上的资料单转给身边另一人,冷冷说了句:
「这个……列入医疗支援组。」
允赫双眼微震。他直到这一刻,才隐约明白——自己不是被送去劳改,而是被「指派」了。
医疗支援?
其他被选中者多是会电焊、懂机械、能C作发电机或懂一点韩英翻译的年轻人。他们在被编组的过程中三三两两交头接耳:
「你觉得会去哪?」
「会不会是到开城或板门店?」
「不是说要支援外地吗?该不会送去中国吧?」
「不对,我刚刚听到那边几个军官说直飞。」
「直飞什麽?飞哪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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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div>气氛开始躁动,等到远方一列列军用车驶入C场边、引擎声震动地面时,所有人都意识到——这次,是真的要「离开这里」。
张熙铎在被拉上卡车前最後望了允赫一眼,低声吼:「你看书看得再多也没用!到了战场,子弹不会问你是不是医学生!」
而允赫,只回了他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话:
「所以……才要记住自己是谁。」
那是一种自语,也像是对未知的世界唯一的保护符。
机场b任何人预期得都还要安静。
没有候机室,没有民用航班指示牌,甚至连标志都极少可见。只有刺骨的冷风,与一整排灰白sE的军用运输机,排成笔直队列,停在浓雾笼罩的跑道上。
这是一座不对外公开的军用机场。他们不是「离境」,是被秘密地「遣送」。
——像货物。
允赫被推上车时,看到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清除,车轮陷入其中,发出嘶哑声响。没人说话,所有囚犯被勒令不准交谈。他们分别被编入不同飞机,每架载人约五十至六十名,有人惊觉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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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div>「这样的运输效率……根本不只是我们监狱吧。」
飞机上没有座椅。他们被迫坐在夹舱空间里,身边堆满医疗器械箱、油料桶与冻结的食材包。允赫的指尖已经冻得失去知觉,但他没出声,只是静静观察同舱的人。
一名大约四十岁、左脸有疤的男人低声问他:「你也是医疗志愿兵?」
允赫点了点头。
对方露出冷笑:「医疗?我本来是在机械厂修引擎的,说是要我当技术支援,结果现在坐在这里,鬼知道要去哪。」
「你知道……我们会去哪吗?」允赫终於开口,声音极轻。
男人耸肩:「我刚刚听地勤用俄语讲话,他们说的是符拉迪沃斯托克。接着……就直接送去乌兰乌德或新西伯利亚。不过更糟的听说是顿巴斯战区。」
「顿巴斯?」
「就是打得最凶的地方。」
允赫低下头。那一刻,他第一次真切感觉到——自己即将被「投入」到哪个地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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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div>飞行历时近七个小时。途中飞机几度颠簸,机舱灯时明时暗,有人因晕机而呕吐,有人昏睡不醒。允赫靠在铁箱旁,指节微微发青,却仍抱着怀中的医疗书包不放。
当机舱终於打开,一GU更浓的冷气扑面而来。
他们下机时,迎接他们的不是指挥官,而是一群披着大衣、面无表情的俄军兵。有人用破碎的韩语喊:「快,快!排好!」
允赫看见远处停着一辆车身绘有红十字的军医卡车——他被那辆车x1引,不是因为熟悉感,而是因为那是唯一「不是为了打仗」的东西。
他上车前,被一名军官叫住。对方翻阅手中名单,低声说了句:
「MoonYoon-hyuk?」
允赫站直:「是。」
对方上下打量他几眼,然後对旁人吩咐:「这一个,编入第十一医疗野战单位。」
话语落下,他的命运便此定下。
那晚,他与另外三名北韩医疗志愿兵一同被安置在简易军营的一角——没有隔间,只有帆布、铁床与热水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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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/div>那是允赫第一晚在俄罗斯过夜。他未曾睡着,只睁着眼听着远方不断轰鸣的枪声与Pa0声。
他想起他还在平壤时的夜晚——那些夜晚有灯、有声、有母亲的呼唤;如今,他只能抱紧怀中的书籍,像抱住过去残存的一点记忆与尊严。
窗外大雪飞舞,如同未来将要洒落的灰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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