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舍有得,他付出赚取他人效忠,自然也有人会在这里得到什么。
可是林言不同,皇上甚至想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抉择了。
他的叔伯故友竟全都不要了么?
太上皇手中有元老效忠,可他毕竟已经老了。拥立皇储是常事,却没见有谁是往回择选的。
桌上的棋盘换了新的,旧的棋局被推翻,现在又要从第一子开始落了。
可太上皇好像存心逗孩子玩一样,嘬着嘴,按照上一次的术路把局面铺展开。
他太傲慢了。
皇上低下头,眼中划过太上皇未曾留意的怨。
林言回来的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封赏。
例行公事一般,原本的功劳因为一把剑变得暧昧不清。这听来有些好笑,但高台之上也是凡人,一模一样的小肚鸡肠。
林言完全不意外皇上会震怒,他在下定决心的一刻已经做好准备。但端看这会貌似风平浪静的样子,他还真不确定将来会怎样。
只能更加小心。
他这会是生出些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旁观心态,又有些庆幸自己离了林家,皇上即便对他不满,也不会对旧臣女儿有什么为难。
这般话若是叫黛玉听到约莫会令她生气,因此这个想法只在林言心中转了一刻,很快就自我反省,将其抛舍开。
就像从前很多次说起的那样,他们总要在一处的。无论是风是雨,他们总要一起面对,若是只单独他逞强做英雄......
想起许多回还是靠着黛玉开解,即便这时,他也是冥冥中在她的话语中坐下决断。
若只单独他逞强,那英雄也做不来。
这会局势敏感,林言不好去谁府上,与黛玉自然也不得见。但幸好‘将军鸽’也熟悉了往淮安王府来的路,扑扇扑扇翅膀,在两边府
邸各自盘旋。
等到此事告一段落......
林言抚着手边的奏折,太上皇显然想要借机铲除一批皇上的势力,倒不一定是要治理贪官。
但是没关系,他们在林言这里有优先权。
诚如他所想,太上皇确实盘算借此事做些文章。至于林言的心思,他猜到一些,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,他也不愿给新得的人才难堪。
只是这一回太上皇失算。
他眼中病弱又阴郁的儿子,在这时忽然发难。
第118章
击破水瓷人瓷面
怪不得今年的冬天短暂,原是把那半段冷当礼物赠了春,这会又把礼盒启开。
黛玉的指缝间漏出散碎的食饵,水池里的红鲤鱼雀跃着,相互推搡着跃出水面,把对方撞开,自己却也没吃到什么饵。
“言儿可曾告诉过你太上皇的事?”
一捧大的食团砸向原处,方才拥挤在栏杆底下的鱼立刻又争抢着游向新的‘战利品’。黛玉朝淮安王妃的方向看去,王妃却撑着下巴目光放远那位合晴姑姑正拿帕子擦拭指尖。
觉察到黛玉看过来,王妃便收回视线。她那过分白的脸上这会被风吹出一点红晕,但亭子里阴凉,看上去更像是假瓷人顶着两个红脸蛋。
“你不必担心,我已经叫下人们不必过来——这里只有你和我,合晴也算。”她故作淘气地眨眨眼睛,双眼也是漆上去的黑:“恪静去了她外祖那里,要到傍晚才回来。”
“并不曾......”黛玉看着那双眼睛,声音不自觉变得缓慢。
粗略瞧去,王妃的眼睛跟林言很像,一样的漆黑,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潭。但仔细看,这两双眼睛却是截然相反——林言的眼睛像鸽子,像追着咬帕子的小狗,像晒在太阳光下的黑玉棋子——在师长面前温和,在外人面前沉稳,在黛玉跟前的时候更是柔顺。
但王妃不同。
黛玉的脊背没来由钻进一丝凉风。
——王妃的眼睛像刚才投喂的鲤鱼,黑的,只是黑的,沉甸甸地藏在水草下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