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世界非常奇怪,金钱和权力能改变太多太多。站在高处,所有人都毕恭毕敬,谄媚讨好。可一旦跌入尘埃,冷眼与嘲笑接踵而来。”谢问东声音冷淡,“世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?他们见风使舵,见利忘义,像小丑一般上蹦下跳,却不知自己的丑陋。他们虚伪、软弱、愚蠢、卑微、可怜、可笑又可悲。我不爱世人,哪怕一丝。” 谢问东笑了一下:“嗯。” “在一开始的相处中,我斟酌每一个词句,生怕说话不得体,你就会缩入厚厚的壳中,不再上线。后来你渐渐愿意对我敞开心扉,你会在夜里上线对我倾诉,身体不舒服时也会告诉我。然后你说,如果你考上北大的研究生,就与我见面,因为那时你将不会再自卑。” 你摇摇头。 “可你失踪了,彻底地消失了。” “我花了很长时间,直到你毕业,就业信息进入数据库,我才得知了你的去向。你去了西藏。” “另一次是除夕那个夜晚,你不肯与我对视,也不肯与我说话。我和当年一样惶恐。” 万全的准备。 包括如果发现你自残,他该怎么做,怎么说。所以他准备了那瓶颈细肚粗、红绸封口的金疮药。 包括如何不触碰你伤口地慢慢治愈你。 包括…… 柴火噼里,他的声音轻而温柔:“你是被放在藤编摇篮里,顺着涪江一路漂流到我身边的,我捡到了你,所以,我不能答应不管你。北卿。” 二十岁的及冠日,你为自己取了表字,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。 那是你在软件里的id,顾北卿。 “谢兄。”你轻声道。 你说:“谢兄不是一直在告诉我么。” 新年的第一天夜晚, 他撑伞踏雪,送你到员工宿舍门口, 告诉你不会因雪停而停止等待。他说,无论何时,无论何地,无论何事。 黄浦江的夜晚, 酒醉的你对他念那一段古文。夫人生实难,有生必灭……转盼之间,悉为飞尘。过去的你戴着耳机,长腿交迭搭在酒店的飘窗上, 在电流的滋滋声中念起它。时隔三年,他说, 你还是这么爱屠隆的这篇序言。 他知道你会在寒食节临摹《黄州寒食诗帖》,因为大三下学期的你,曾在电流与x的陪伴下,在深夜的虫鸣中,完整地临摹、背诵。 他说,关于文心。 其实你并不需要暗示,早在很久之前,你便将屏幕那头的x代入涪江畔谢兄的脸。 谜底早已摆在你的面前,他从未尝试遮掩。 谢问东说:“是卿聪明。” 你反握住谢问东的手,重重地握了一下又松开。然后你抱住他,闭眼埋在他肩头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拥抱让你们紧紧贴在一起,你们的身体如此契合,你从未与任何人有过这样严丝合缝的拥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