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伯祯忌惮他,又探不出他的深浅,就把他先困在身边,免得他在五月户部造册时再插手。”何昶放下画地的树杈道,“对了,我已听闻了一些户部造册的传言,虚实不知,已先禀明陛下了。” “多多益善。”许鹤山托着下巴看了一会,抬手划了个圈,将线一拉,“五子成线,小子,你输了。” “这都第几局了,那管事的还不来。”许鹤山拍了拍袍子站起来,将树杈丢了。二人往外边走了几步,萧家管家名周重五的过来了,冲二人一拱手道:“我家老爷说了,过几日要派人出发去长安,向户部去交账目。到时候,二位可随车队同去。” “这好办,其实我今日休息,要去青山门外看我闺女。”那周重五笑道,“你们空的话,随我来便是。” “别急着回去。”许鹤山笑道,“好不容易来了一趟,光看个江宁?” 那延陵常州城内果然繁华,人家枕河,不输姑苏。行至琢初桥,桥下水道渐渐拥挤起来,能见到许多驮着果品杂货的小舟顶在一处,叫卖声不断。 群青在桥边看热闹,忽然一支红芍药自桥下探上来,几乎戳到她脸上,被她当暗器般抬手截住。往下一看,一个姑娘载着满船的花,扶着桥头笑道:“姐姐既然拿了,不如买一支吧?” 那姑娘将碎银抛进船头罐子里,随手勾了芍药,笑道:“公子这样白净,自然要配大红。” 江南四月末,尽是吹帽插花人。 身后有孩童买了花来戏耍,追逐之间,花瓣揉碎入水,于短棹之下破开刹那涟漪。 别人眼中的闹市,与许鹤山眼底完全静下来、慢下来。小贩手里的量衡,商客囊中的飞钱,比繁花锦帛更入他眼。只有此处,才养得出天下第一税源。整个三吴之地,水道通达,商贾云集,虽无关隘,却是必争之地。 “到了。”许鹤山在伸手一拦,朝前望了眼走远的周重五。李群青还在计较那花在头上是否体面,此时立即回过神,跟在他身后拐进一条深巷。 眼前流过浩浩江水,是南北运河。 许鹤山与群青都身着黑袍,在其中并不扎眼,唯有鬓上芍药灼灼。几人在一侧看见他们,笑吟吟地请他们喝小满酒,被许鹤山一一挡过。 “这话可不敢乱说。”一个白净面皮的道,“你是北边来的吧,听了谁的鬼话了?我们这里,早就不做了。” “前几年生意做大了,上边都通天呢,多纳些税钱就能换盐引,免得还要在那沙州雇人垦荒地。”那人道,“现在圣人不是天下巡盐吗,这行当不好做了。” “那倒也是我家老爷一句话的事。”对面也咧开嘴,“这样吧,咱们摇一轮,比比大小。你骰子的点数若是大过我,那就卖你一百斤;反之” 群青半身在帐外,面上未发作,手已握紧了剑。那边许鹤山面不改色地答应下来,棚里头的人一阵起哄,那骰子便被推到方桌中间。 许鹤山抚掌三声,将那骰笼捞过来,也自袖内一晃,掏出来便拍到了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