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晓一切的曹皇后在长女敏仪公主的陪伴下去了太后宫中一趟,女官怕太后发癫伤到皇后,便只请皇后和公主远远地瞧一眼。彼时陈太后被拿绸布堵了嘴,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住,饶是这样她仍在发狂,还得几个宫女合力才能将人按住。
曹皇后看着陈太后,神情淡漠。女官不敢多话,只看到皇后轻抚了抚肚子,轻飘飘地说了一句,“让太医过来诊脉开个方子,总不能一直这样闹下去不得安宁。若是平日里实在坐不住,便拿绳子捆在榻上。宫门关紧了,别轻易放了人出去瞎嚷嚷,坏了陛下的名声。”
陈太后癫狂之时嚷嚷的分明与当年先帝皇后之死有关,宫中女官如何不知其中利害,忙应了。在皇后离开后,忙派人请了太医过来,一副汤药强灌了大半碗,才让人老实下去。可就在陈太后发狂后不久,行宫也传来了坏消息,萧定淳受伤太重,行宫药物不足,偏偏人伤得重不好挪动,只能急忙让人从京城送药过去,这一来一回耽误事,这位继位不过数月的新帝就在行宫咽了气。
萧定淳一死,这皇位继承又成了大问题。毕竟新帝膝下并无男儿,曹皇后腹中孩儿还未知男女,即便真的生下一个男孩,一个婴儿是否能平安活到成年还未可知。皇位频繁更迭势必会引起朝廷动荡,而就在众人盯上先帝的五皇子时,这位老实巴交的王爷则直接当众表示绝不贪图帝位,然后大门一关,同自己王妃守着王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。
一时之间,先帝的子嗣便只剩下了一个亲娘早殁了的十皇子,如今十来岁的年纪,除却性子懦弱,见了人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之外,倒也勉强合适。
可当大臣们在朝会上提起让先帝的十皇子继位时,却被萧恪一口驳了回来。
“陛下膝下尚有子息,且我朝并无兄终弟及的规矩,断没有放着现成的人选去让人将就了事的道理。”
萧恪一句话把满朝文武都说蒙了,唯有知晓内情的康王嘴角含笑。
朝臣本以为萧恪说的是皇后怀的遗腹子,正待辩上两句时,却听得萧恪悠悠说道:“陛下的嫡长女敏仪公主聪慧机敏,且心怀天下黎民,是最合适的新帝人选。”
若说众臣方才是被说得云里雾里,这会儿则是全体呆若木鸡,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,也不顾这话是从权倾朝野的萧恪嘴里说出的,当朝便大声反驳道:“嗣子都是男儿!女子如何能为帝?!牝鸡司晨,简直滑天下之大稽!!”
阶上的萧恪只是冷笑着说道:“牝鸡司晨?怎么…赵大人平日在家要变公鸡打鸣不成?”
那文官被说得一愣,或许是没想到萧恪会故意曲解他的意思,急赤白脸地反驳道:“王爷,臣只是以鸡为喻!社稷大事,王爷也要同臣计较这文字不成?!”
“呵。你也说了是以鸡为喻。可人与鸡不同,鸡是牲畜,生来如此。赵大人既说了自己不是牲畜,那么便该活得像个人,起码动动脑子。再者规矩是人定下的,是人便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,人无完人,老祖宗的规矩上可有写不许女子继位之语?”
“王爷这是强词夺理!”
“是本王强辩,还是尔等固执己见,只将女子看作附庸,你们心里清楚。何况……”萧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,看向那争辩的文官时,眼神是冷的,“若本王没记错,当年本王大婚,赵大人曾厚礼相赠,直言本王与抚宁侯天作之合。赵大人在这儿辩伦理纲常,口口声声说女子为帝便是牝鸡司晨,本王与男子结成夫妻便是天作之合,看来赵大人心中的伦理规矩也是为权势所动的,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?”
一番话怼得那言官哑口无言,悻悻退了下去。底下朝臣但凡有心想辩一辩的,都被萧恪接下来一句‘当年不曾以死抗议本王与抚宁侯结亲的大人便少费口舌了’给堵了回去。毕竟他们都能为了趋炎附势默认男人娶男人,这会儿再跳出阻拦女子为帝也是自取其辱。
当然也有那等耿直之辈言明若是女子为帝,甘愿一头撞死在大殿。
萧恪对于那些老顽固以死相逼却是丝毫不慌,甚至还当众冷笑了一声,那讥讽之意让嚷嚷着要死谏的官员脸上一阵青白。
“口口声声忠君大义,如今不过是不想对女子俯首称臣便要以死相胁。公主十岁时便开始惠济黎民,忧天下之忧,你们又做了什么?挟制君王、干涉皇权,你们干的这些事,九族的脑袋加一块够砍么?!”
平平淡淡的一句话,是来自皇权的威慑,让那些要以死明志的人不由低下头去,不敢再提。
倒是有几个真有骨气的,当场官服一脱,辞官去了。萧恪既未发怒、也未阻拦,只由着他们去了。而皇室宗亲大多见证了数月前那场皇位之争,对萧恪的手段心有余悸,根本不敢反对。况且那皇位本也轮不上他们,让萧璇这个女孩当皇帝,在宗亲的眼里只觉得是萧恪想扶持一个好把控的傀儡,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,是老是少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,意外的也就那么接受了,最多不过背后议论几句荣亲王的狼子野心、顺道再猜一猜他何时取皇女而代之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