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这样。”皇帝称许道,又教她,“以后遇事就要这样,来回比对着思量,再没有想不通的。”
崔兰愔一下又学到很多,眼神里不自觉带了崇拜之色。
皇帝被取悦到了,继续教她:“之前是要震慑,只能先自己累一阵子。我发那些俸禄可不是为着自己一个人忙活的,上位者只要做到明镜高悬,就无需事必躬亲。
规矩已经树起来,明儿开始咱们都轻省些,不然一辈子都埋头批奏疏,这皇帝不做也罢。”
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真说的一点没错。
这半年多,皇帝一直勤勉理政,白日都扎在西阁里,崔兰愔还以为他转性了,只能说,她对皇帝的了解还是不够。
“那我明儿不用来西阁了?”
“嗯,明儿我让蒋学士他们批复好折子往东阁给你过目,你看着指正。”
崔兰愔就知道不是那样简单,先是让她来西阁看奏疏,接着让她往奏疏上做批复,这又让蒋学士他们往东阁请她检视批复的奏疏,这样层层加码,他是嫌朝臣们太安静了么?
轻轻地推门声传来,看过去,是不语打外面回来。
崔兰愔问道:“耿大有怎么说?”
“拿到锦衣坊的那些料子都出了,说是都不够卖,已经有人顺着问还有没有别的宫造之物,大小姐请娘娘找时候将那些笨重的陆续搬过去。”不语回道,“刘大人那里也将事都交代给了方少东家,同娘娘料的一样,方少东家丝毫没有推脱,从潜邸出来后,他找心腹安排了买粮和船队的事,就往扬州去了。”
“你这就带着耿大有找齐安,让他们看着挑一批东西送,记住了,别一下搬多了。”
不语笑着点头,“我知道,宋大人说了,物以稀为贵,想卖个好价钱,就不能是人人能买到的。”
崔兰愔夸道:“你学到了精髓,那就去吧。”
待不语走了,看似已入定的皇帝睁开眼,往边上弹了一指,“过来坐?”
崔兰愔过去,皇帝亲昵地将她圈进怀里:“愔愔真是勤俭持家,生财有道。”
崔兰愔一点不谦虚地点头,“怎也要给表叔多赚些制箭矢的银子出来。”
“一般的银子可入不得愔愔的眼,我看制甲的银子也赚得出来。”
“你又知道了?”崔兰愔等于承认了。
十四日让不语翻皇后私库找送洪佶的东西时,崔兰愔就有了想法。
她同宋彰和姜奭商量后,不想宋彰更有想法,同她说:“娘娘,何止娘娘私库里那些,这宫里那么些空殿,里面的桌椅摆件拣着不当紧的都可以拿去出了。”
姜奭也道:“陛下既然要迁都,这边宫里大宗的物件必是搬不走的,留着也是白放着等坏掉,不如多换点银子回来。”
有胆大的主上,就有敢做的臣子,三人就这么定下了要将宫里闲置的物件卖空的决定
。
皇帝则更狠,朝延华殿、福宁宫、鸾居宫、宣微宫圈了一下,“这些咱们将来还要过来小住,以外的,走之前你都可以清了。”
这样只武将人家就包不下了,崔兰愔就盯上了钱多得没处花的盐商们。
盐商们的宅子足够大,多少东西都装得下。
皇帝展开腿,拉她向后靠坐了,“只看盐商们这回上不上道儿吧。”
崔兰愔就知道,皇帝后面倒出手来,会整治盐务。
皇帝又教她道,“记住了,只要咱们手里有银子有武力,就无需顾忌,臣子不得用,换一批就是。”
第二日,见到蒋学士真抬着奏疏过来请她检视,还一副理该如此的态度,不止崔兰愔想不通,就是宋彰都惊讶不已。
延华殿出入久了,宋彰和往延华殿来得勤的诸臣都说得上话。
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好奇,委婉地问向蒋学士:“我瞧着朝堂里这几日没甚事一样,西配殿里都不见人呢。”
姜奭给蒋学士倒了盏茶,见宋彰和姜奭案上不但有热茶,还有热点心,宋彰面前的碟子里还有咬了半块的点心,东阁里竟是这样不拘束的,蒋学士不由放松了坐姿,端起茶盏喝了一口。
“老太后寿辰前两日,陛下就开始口诉意思,让我等执笔代批奏疏,只陛下太过……言简意赅,我等很多都领会不全,就囫囵先写上了,待发到下头,诸臣们怕出岔子,就找来向陛下请示,陛下虽回复了,可……可诸臣们都觉着自己如蠢物一样,这样简单明了的事都要来烦陛下,很是不该……”
蒋学士是个老实的,编到这会儿已是编不下去了。
崔兰愔也不用他说了,宋彰和姜奭两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朝臣们不想被皇帝看蠢物一样看着,所以,一旦看到崔兰愔批复得很详细的奏疏,边上还有皇帝亲笔的补充,一应都清楚明了,照着往下走章程就是,两害相权取其轻,朝臣们自然知道该选哪边儿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