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在那个当下,我对你的情感,太过浓烈。
浓烈到,我控制不住由它们衍生出的情绪。
此时此刻的鹿呦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。
鹿呦不说话了,拿了红霉素软膏慢慢湿敷在伤口。
她冷硬的态度、被气愤控制的心情、上头的情绪在抹药的过程里,也跟着逐渐湿润软化。
“……从一号到今天,我又没有把你拉黑,你有功夫把你那个昵称里的月亮改得乌漆麻黑,都没功夫来找我。”鹿呦瓮声瓮气地说。
时间在阒静中被拉得漫长。
许久。
也许也没有多久。
月蕴溪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,有遥远的飘渺,也有很近的份量,而份量,都坠在每一个字的尾音里。
“……因为我怕,怕你不回应我,又怕你回应我。”
鹿呦一条一条贴着减张贴,接了话茬说出未尽之意:“你怕我回应你的答案,不是你想要的,对么?”
“嗯。”
“所以,你在这时候跟我道歉,是因为笃定我心里还有你,猜到答案会如你所愿。”鹿呦顿了一下,忐忑不安地问,“是这样么?”
忐忑于,她担心,又会发生像那一晚一样的争执。
不安在,她害怕,这个问题不是她想要的答案,而她根本没想清楚,如果月蕴溪回答是,她该怎么办。
而月蕴溪用含着泪的眼睛很受伤地望住她,冷硬地将她害怕听到的,摆到了明面上,“如果我回答你——是,你是不是就拒绝和好了?”
鹿呦摇了摇头说:“我不知道。我不是质问你,也不想再跟你吵架,就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,不要给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做答案,我不想让感情里有太多的算计和猜忌。”
又是一阵安静。
片刻后,月蕴溪深呼吸说:“……对不起,我好像让你在应该纯粹的感情里,变得格外紧张它是否还纯粹了。”
鼻子骤然泛酸,鹿呦咬住下唇,才勉强抑制想哭的冲动。
“手机是被抢的。”
月蕴溪轻颤的声音里,洇出浅浅一层委屈。
鹿呦手顿了顿,已经贴完了减张贴,她放下月蕴溪的衣摆,仰起脸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视线对上的瞬间,月蕴溪说:“被抢的时候,我正在输入框里,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那些想对你说的话……”
然而手机被抢了,那些话也就没能发给她。
月蕴溪眼里闪着眼泪的光。
“缝合后有点发烧,做了很多个梦……好几次,不是梦到手机没丢,就是梦到手机被我拿回来了……梦到那些话我都发给你了,梦到我们和好……也有梦到你跟我说……我们彻底结束吧……醒来的时候,一时庆幸还好都是梦,一时有遗憾怎么都是梦……”
鹿呦听她断断续续说这段话,坐在地板上,慢慢佝偻起腰背,垂下脑袋,整个人软塌塌地矮了一截,视线越来越模糊。
月蕴溪深吸了一口气,稍平和了些说:“我很高兴你来看我,我也窃喜你心里有我。你在乎我,是可以增加我们和好的可能性。但这不是我跟你道歉的决定性因素,而是我能当面跟你沟通的契机。”
鹿呦低垂着脑袋,眼泪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板上,“月蕴溪……”
月蕴溪跪坐到了她面前,在短暂的寂静里,等着宣判的结果。
等待的过程里,被台灯光亮熏到枯黄的空间,显得沉闷又压抑。
仿佛稍重的呼吸都能将它挤压变形,以至坍塌。
月蕴溪本能地,微微屏住了呼吸。
“……我喜欢你这样,喜欢你能够把事情都告诉我,把你心里想的都告诉我,喜欢你这样跟我好好沟通……”
停顿了一下,鹿呦微颤着声音,郑重地开口,“喜欢我和你感情是可以朝着很长远的未来,良性发展的……”
月蕴溪重新拥有了呼吸,轻而缓慢。
鹿呦双手捂住脸,抑制不住的抽噎声夹杂着间断的话音,从被眼泪打湿的指缝溢出。
“我总是害怕感情不能长久……而又渴望自己能够拥有一段可以长久的……你可能不知道,朝你踏出一步,几乎用尽了我在爱情上可以投注的全部勇气……因为在决定跟你在一起以前,我总会惶惶不安,幻想我们结束的那一刻,我会像之前一样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……我会想如果你一直是蕴溪姐姐就好了。”
月蕴溪几乎发不出声:“呦呦……”
“听我说完。”鹿呦哽咽道,“可我还是踏出了这一步,我跟你在一起,不是只想跟你度过秋天而已,我还想跟你一起看……看你跟我说的甜梦爆花……”
甜梦爆花,在四月下旬。
月蕴溪即刻便领会了她的意思。
——我想跟你从春天到秋天,一起度过一个无限的四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