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和十年,某日,星期一。
台北刑事警察课的办公室仍带着昨日的Sh气。灰泥墙上悬着昭和天皇的御真影,yAn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木制桌面,落成一道道笔直的Y影。纸张的边缘泛h,空气里飘着浓浓的墨水与菸草味。打字机滴答声和翻页声此起彼落,只有其中一角,异常安静。
东乡圭介站在文件架前,右手拿着昨日下午的戏剧审查报告,左手微微握拳。他的肩膀笔挺,帽檐压得低,神情毫无破绽。但若有人靠近,就会发现他笔尖停在「补充备注」栏那一格已经良久,却始终没有落笔。
他缓缓闭了闭眼,彷佛要b自己从昨日那段不合时宜的片段cH0U离——那戏棚里昏h的灯光、香粉味、半张卸妆的脸,还有那人对他直视不闪的眼神。
那叫林慈修的旦角。
他记得这个名字,像记得一场雨後未乾的梦。
「喂、圭介君、昨日の剧场视察、终わったのか?」喂,圭介君,昨天去戏院的视察完成了吗?
刑事课的若林从对面桌探过头来,嘴角咧着笑,「香火剧団、ずいぶん派手な名前だな。」香火戏台,名字挺响亮的嘛。
东乡没有回应,只将报告整齐放回桌上,拿起钢笔,声音平稳:「剧本为旧戏翻演,未见反动用语。未违规。」
「未见违规啊……真稀奇,那班香火戏台可不是第一次被举报了吧?怎麽,昨晚特别上道?」
「警务は感情ではなく、证拠によって判断すべきだ。」警务不能凭情感判断,要靠证据。东乡声音低冷,字字清晰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/div>
</div>若林耸肩:「やれやれ、さすが真面目な东乡君だ。」真是认真啊,东乡君。
他重新坐下,翻开公文夹,将昨天的报告准备归档。笔记页最末一栏「是否建议进行进一步监控处理」仍是空白。他知道,如果在那一格填上「是」,那名叫林慈修的演员将会在未来几周内遭受深层调查——也许是夜间盘查,也许是突击搜查,甚至可能连带整个戏班遭「临时停演处置」。
他盯着空格,钢笔笔尖停留在纸上,没有下笔。
**
夜晚,他回到官舍。是日式建筑,神秘的地下室里,一个木制衣柜与小书桌。铁架上,放着几本日文和几叠资料册。最底层,压着一本用台语写成的戏本:《唐传南戏拾遗集》。
他取出那本书,翻到其中一页,那是〈雷雨风波〉的选段。他手指轻触那些熟悉的台词:
>「风起云涌兮不为人定,神裁既至兮莫可逆命。」
那是一段讲报应的戏词,在某些耳朵里,或许只是迷信;但在他听来,却像某种静默的抗辩。
他转向书架,cH0U出一本刊行不久的警务通讯,封面上写着:「南部嘉义地区於十一月间发生新高山反皇事件,数名青年於庙宇墙上张贴台湾人不做日本天皇的子民布条……」
他读着,心中更加警觉。对帝国来说,台湾的「地方文化」正逐渐成为潜在危机的一部分。他不能,也不该有丝毫的心软。
可是一想到林慈修……他的手,还是微微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