箫飒确定他要死了,永无宁日地死去,那是个永远有着光明存在的极乐世界,那里他不会受挨打,不再受遗弃和唾骂,他的眼里是雕龙画凤的豪华别墅,他可以安安心心地住在这里,直到画面模糊的那天,直到天荒地老,直到海枯石烂,人老腐尸,树烂蚀轮,都会春发。 不能勘定是光线昏暗光明退缩了,还是眼球涟漪视网膜模糊了,明灭不可观,这个世界不再光亮、不再光鲜、不再清晰,古老的壁画般存在着,灰黑色的色调更让壁画显得庄重神圣和不可侵犯。 他沉重的眼皮,像小女孩房间里出了毛病的窗户,夜深了,小女孩想把窗户拉上,然而下拉的窗户临时卡住了。想起睡前故事里大灰狼的桥段,她害怕极了,低头抽泣,她想把这道窗户关上却没有力量,随后他爸爸出现了,用蛮力把窗户关上,安慰小女孩千万别哭,大灰狼最喜欢来捕捉爱哭的女孩啦!我发誓我不再哭泣。小女孩举着手说。 空旷幽深的黑夜中,传来沙哑而苍老雄浑的男性声音,拍打着那道关上的窗门,音质和音色很像老格达在山谷里的叫喊。 他骂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生命,像朵萎缩了的没了水份和新鲜的小草,不,还不如小草,即使干枯了也不可能被大风吹跑,怎么能让他老怀大慰,安心离开地狱死去呢? 箫飒竭力想在小女孩面前把窗户打开,可他不愿去伤害她幼小的心灵,黑夜里吹进房间的冷风该是有多可怕,他告诉老格达一千遍一万遍他做不到,除非小女孩亲自操刀。 不知忍辱负重受格达谴责了多少,一个女性尖锐的呼叫急促地传入耳膜,将高频率的震动传达到脑海,一声尖利宛若分割白昼和黑暗的裁缝手中的剪子,直接咔嚓隔离开二者,像是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的朝阳。 女孩如日方中地起来,兴奋地把窗户打开了,看到五彩缤纷的世界,脸上是得救的欣慰的笑容,用脸上的温热将黑夜中冰雪般的噩梦消融,太阳用手摩擦着她冰凉的四肢和躯体。 但是成人眈视的世界和孩子异曲,箫飒看到的景象是截然不同的天翻地覆,他看到的是物竞天择,那些美丽背后被人遗忘的残酷,那些圆满以外残缺的破口,那些成功背后数以亿计的失败,那些功成名的背后顶梁的臭名远扬的柱子,那些林林总总的美好后边鳞次栉比的悲苦,缺少了太多的光明照耀进阴暗的角落,被绣花到了尘封的手帕一角,只有潮湿的清晨来撞骗。 他惊醒的眼里收纳到了明折岸得到的报复,他的光线匹配着跪地抓耳挠腮的人,为她打上夕阳西下时朦胧的黄暗背景,她抓心挠肝地呜咽,痛彻心扉地声嘶力竭地索取着安全感,像一批战死沙场的马驹共同举天的嘶鸣,看上去痛得比他还要过分,他都没还手,她有什么权利把痛觉展示给他。 她撕裂的动作是真实写照,箫飒看到她痛不欲生,他头疼欲裂的痛就像黑夜里的星星在白昼来临之际坠落,似乎化作了颗流星砸中了她。 各种不幸和苦情的种籽在她体内炸裂开来,萌芽茁壮,向外界吸取痛苦,也把他的痛苦顺藤摸瓜地转移到她喑哑恸哭的喉咙中将声带团住,她的哭声就像被抹布塞住了口腔的人发出来的。 箫飒心如止水,他体细胞分泌出来的一种发泄了恨意之后的痛快将残余的疼痛剿杀,看到她这么悲惨活着,他真的是快乐得不能再进一步。 她之前所做的让他在短短十秒内成百上千次上上下下,让他多少根骨头断裂和错位,她也该得到了应有的报应,就该让她把世间所有的苦楚载负着,负荷着去死,让她的尸体被伤害过的人产生的恶毒的怨气、让腐烂将她的尸骨逼到绝境一网打尽,让所有在她手下无辜惨死的人全部的棱角在她的骨头上钝重地磨砺。 三十秒,箫飒忽然想起来三十秒这三个记忆犹新的字,他没数时间,不过看来三十秒的时间早就过去,在她最后一次把他砸到地上,他与眨不眨眼抗争时,时间就到了,那时她就半只脚踏入死字了吗?回顾她完整诉说的那段话,现在的她是深入自杀的魔咒里了吗?她为什么要那么做,为什么要自杀? 箫飒内心充满了矛盾和内疚,如果她是因为他去自杀的,那他岂不是成了个罪人,他本是畸零人,历尽千帆,不求雪泥鸿爪,但此刻发生的事情以让他坠入无边的惶恐中。 为什么会这样?箫飒热泪盈眶,之前对她恶毒的诅咒,如今都化作眼泪滚落双颊,看到人痛苦他就心软。他把目光给了她,她的眼里有飘拂的落雪,看上去孤高而冷淡,可她脸上的愤愤不平仍是不假辞色。 他能感受到,尽管她的眼神在痛苦中一面中不断混沌无神,但她的眼神刀连本带利的刺了过来,她惊悚的尖嗓门逐渐低柔,痛苦却未因此减弱,她神不守舍,快没有力气去挣扎了。 明折岸的整体状态已不容乐观,雪白娇嫩的皮肤像泡涨了水的宣纸,一片一片烂在地上,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内在,血管和骨头清晰可见。 她全身都在变质,趴在原地的箫飒眼巴巴地看着她,瞳孔升大了好几个层次,他想为她做点什么,但是没有足够支持他能力和动力回笼,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凋零人人爱护的统领,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,为了这么一个人,不必要用尽全力去拯救。 两个人都像漂浮在海水中沉不下去的生物,无法瞬时间溺死,也不能离开海面,心神不定,愁结满肠。 克制住伤痛的明折岸脸上浮现一个柔而温暖的笑容,“过来,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。”清冷的声音响起,那么近的距离,就仿佛响在我胸膛。 他是愿闻其详的,只是不想靠近,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用的伎俩,给他致命一击,看样子又不像是,他没心血来潮的勇气面对她,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办成这样,她那副清高的妆容已卸下,现今是面目全非,脸上结实的肌肉可以触摸。喜欢浮动地狱请大家收藏:(www.qibaxs10.cc)浮动地狱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